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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玫瑰簡介

發布時間: 2024-08-29 12:12:19

① 讀書金句《夏天的玫瑰

最近一直在看史鐵生的《夏天的玫瑰》,書中的句子引人入勝,細節描寫入心。

今晚看到第十節:浪與水,其中有段話是這樣說的:
長久地看那一浪推一浪的河水,你會覺得那就是神秘。
其中必定有什麼啟示。
「逝者如斯夫」?是,但不全是。
「你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也不全是。
似乎是這樣一個問題:浪與水,它們的區別是什麼呢?浪是水,浪消失了水卻還在,浪是什麼呢?
浪是水的形式,是水的信息,是水的慾望和表達。
浪活著,是水,浪死了,還是水,水是什麼?
水是浪的根據,是浪的歸宿,是浪的無窮與永恆吧!

細讀深思啊!

② 《夏天的玫瑰》txt全集下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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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預覽:
又是一個炎熱的夏天,在西門家的別墅里,住了一對恩愛的夫妻和活潑可愛的小女孩。這一天,是這位小女孩的生日。
「千琳,今天是你的13歲生日哦!你想爸爸給什麼禮物你呢?」那位女孩的爸爸說。小女孩聽了,嘟了嘟嘴,沉思了一會兒,她說:「爸爸,我希望可以和你,媽媽,我一家人出去玩。這是我多年來的一個小心願。爸爸,在今年,你就幫我實現我這個小小的心願吧!」小女孩的父母聽了,爽快的答應了,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說:「好呀!千琳,這些年來,爸爸媽媽每天只顧著工作,卻把你放在家裡,也挺懺悔的。我也每天聽小蓮說你每天都念著爸爸媽媽,每天都盼望爸爸媽媽陪你多一些。正好,今天爸爸媽媽就陪你瘋玩一整天,好不好呀?千琳?」小女孩聽了這番話後,笑逐顏開的說:「好呀!爸爸,不過。。。。我有一個條件,那就是——爸爸,你們不可以再一次在中途逃走的哦!我再也不要小蓮再一次陪我過生日了。爸爸,你們答不答應呢?」小女孩的父母笑著摸了摸小女……
需要別的再問

③ 可以簡單的介紹一下史鐵生嗎

[1]史鐵生(1951-)北京人,中國當代著名作家、思想家。
1958年入北京市東城區王大人小學讀書,1967年畢業於清華附中初中部。而後,於1969年到陝北延安地區「插隊」。1972年因病致雙腿癱瘓回到北京。1974年到1981年[2]在北新橋街道工廠工作,後因病情加重回家療養。1979年開始發表作品。
史鐵生是當代中國最令人敬佩的作家之一,他很愛自己的癌症去世的母親。他的寫作與他的生命完全同構在了一起,在自己的「寫作之夜」,史鐵生用殘缺的身體,說出了最為健全而豐滿的思想。他體驗到的是生命的苦難,表達出的卻是存在的明朗和歡樂,他睿智的言辭,照亮的反而是我們日益幽暗的內心。他的《病隙碎筆》作為二OO二年度中國文學最為重要的收獲,一如既往地思考著生與死、殘缺與愛情、苦難與信仰、寫作與藝術等重大問題,並解答了「我」如何在場、如何活出意義來這些普遍性的精神難題。當多數作家在消費主義時代里放棄面對人的基本狀況時,史鐵生卻居住在自己的內心,仍舊苦苦追索人之為人的價值和光輝,仍舊堅定地向存在的荒涼地帶進發,堅定地與未明事物作斗爭,這種勇氣和執著,深深地喚起了我們對自身所處境遇的警醒和關懷。
史鐵生初期有的小說,如《午餐半小時》等,帶有暴露「陰暗面」文學的特徵。發表於1983年的《我的遙遠的清平灣》,既是史鐵生,也是當時小說創作的重要作品。它在多個層面上被闡釋:或說它拓展了「知青文學」的視野,或稱它在文學「尋根」上的意義。在「尋根」問題上,作者表達了這樣的見解,「『根』和『尋根』又是絕不相同的兩回事。一個僅僅是,我們從何處來以及為什麼要來。另一個還為了:我們往何處去,並且怎麼去」。關於後者,他認為「這是看出了生活的荒誕,去為精神找一個可靠的根據」(《禮拜日·代後記》,華夏出版社1983年版)。
史鐵生肉體殘疾的切身體驗,使他的部分小說寫到傷殘者的生活困境和精神困境。但他超越了傷殘者對命運的哀憐和自嘆,由此上升為對普遍性生存,特別是精神「傷殘」現象的關切。和另外的小說家不同,他並無對民族、地域的感性生活特徵的執著,他把寫作當作個人精神歷程的敘述和探索。「宇宙以其不息的慾望將一個歌舞煉為永恆。這慾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史鐵生《我與地壇》)。這種對於「殘疾人」(在史鐵生看來,所有的人都是殘疾的,有缺陷的)的生存的持續關注,使他的散文有著濃重的哲理意味。他的敘述由於有著親歷的體驗而貫穿一種溫情、然而宿命的感傷;但又有對於荒誕和宿命的抗爭。《命若琴弦》就是一個抗爭荒誕以獲取生存意義的寓言故事。
著有長篇小說《務虛筆記》,短篇小說《命若琴弦》,散文《我與地壇》等。
《我的遙遠的清平灣》、《奶奶的星星》分別獲1983年、1984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老屋小記》獲首屆魯迅文學獎。
作品《秋天的懷念》被選入小學六年級冀教版下冊課本18課。
作品《秋天的懷念》被選入上海市語文新教材七年級下冊第7課。
作品《秋天的懷念》被選入鄂教版小學五年級上冊第9課。
作品《秋天的懷念》被選入初中一年級語文課文第7課
作品《秋天的懷念》被選入小學語文S版六年級上冊第12課。
作品《合歡樹》被選入上海市語文新教材高一年級上冊第5課。
作品《第一次抱母親》被選入江蘇省小學語文四年級下冊書第13課。
[編輯本段]【史鐵生作品】

著名作品

《我與地壇》
《秋天的懷念》
《我的遙遠的清平灣》
《插隊的故事》
《務虛筆記》
《法學教授及其夫人》
《老屋小記》
《奶奶的星星》
《來到人間》
《合歡樹》
《病隙碎筆》
《毒葯》
《命若琴弦》
《原罪·宿命》
《鍾聲》
《午餐半小時》
《我的丁一之旅》
《一個謎語的幾種簡單猜法》

作品總目

(截止至2004年)
1. 插隊的故事(小說)
《午餐半小時》4000 —《花溪》80年9期
《沒有太陽的角落》—《小說季刊》80年4期
(註:此《小說季刊》即後來的《青年文學》《沒有太陽的角落》初發於《未名湖》和《今天》,《小說季刊》發表時名《就是這個角落》。)
《黑黑》—《滇池》82年11期
《我的遙遠的清平灣》13000《青年文學》83年1期
《插隊的故事》83000————《鍾山》86年1期
《老屋小記》13000—————《東海》96年4期
附錄:《幾回回夢里回延安》2000
———《青年文學》83年
《季節的律令》—《黑明攝影集:走過青春》
2.來到人間(小說)(約136000字)
《法學教授及其夫人》5500 ——《當代》79年2期
《兄弟》4700 ————————《花城》80年7期
(註:此篇曾名《牆》,初發表於《今天》4期)
《綿綿的秋雨》7500 ———《中國青年》82年4期
《夏天的玫瑰》7000 ————《丑小鴨》83年4期
《在一個冬天的晚上》11300 《丑小鴨》83年10期
《奶奶的星星》25000 ————《作家》84年2期
《足球》9000 ——————《人民文學》84年5期
《來到人間》14000 ————《三月風》85年9期
《車神》5500 ———————《三月風》87年1期
《禮拜日》46000—————《中外作家》87年5期
3.宿命的寫作(散文隨筆)(約140000字)
《隨想與反省》6300 ———《人民文學》86年?期
《答自己問》16500 —————《作家》88年1期
《自言自語》18000—————《作家》88年10期
《好運設計》15000 ———――《天涯》90年9期
《隨筆十三》15000 —————《收獲》92年6期
《游戲 平等 墓地》6300 —《當代作家評論》92年
《給楊曉敏的信》3800 —————?
《謝幕》1000 —————《小說月報》92年?期
《沒有生活》1600 ———————?
《愛情問題》10000 —————《鍾山》94年4期
《神位 官位 心位》4300 ———《讀書》94年6期
《記憶迷宮》3000 ————————《今天》
《無答之問或無果之行》6800 ――――—《北京文學》94年11期
《熟練與陌生》2000
《宿命的寫作》1800
《文學的位置或語言的勝利》3500 ――――― 《作家》97年7期
《給安妮的信》3200 ————————?
《足球內外》9000 —————《天涯》96年1期
《私人大事排行榜》9000 ———《花城》97年1期
《無病之病》2000———《學術思想評論》第2輯
4.散文 隨筆(約127000字)
《秋天的懷念》1000 ——廣州《南風報》81年

④ 夏天的玫瑰讀後感

夏天的玫瑰

傍晚,老頭兒跟每天一樣,從城裡回來。他終於買來了那隻青銅的公牛。本來今天應該很高興,可是他剛才又碰上了那個年輕的父親。老頭兒後悔沒再跟那個年輕的父親說說。
濛濛的細雨,零零碎碎地從早晨一直下到了傍晚。這會兒,起了一點風,有些涼了。快要到秋天了。
「算了,還是少管別人的閑事吧,饒著管了,別人還不高興……」一路上,老頭兒不斷地勸著自己。他竭力想忘掉那個倒霉的孩子。
他扛著那根燙滿了小窟窿眼兒的竹竿,躬著腰,蹣跚地走著。路上幾乎沒有什麼人。開闊的田野、錯落的農舍和工廠的樓房、路邊的水車、還有遠處黑色的林帶,都蒙在無邊的細雨中。他回家去。竹竿上只剩了一隻小風車兒,靜靜地轉著,象一團紅色的霧。他就靠賣這小風車兒為生。
雨中的黃昏,很靜。郊外的土路又細又長。
遠處的村落里,大喇叭唱著。「夏天最後一朵玫瑰,還在孤獨地開放……」是一支洋歌兒。
老頭兒在竹竿的頂端罩了一把雨傘。每逢雨天他就這樣。那隻紙疊的小風車兒在灰暗的雨傘下面默默地轉著,就象那支歌。
他抱著那隻剛買來的銅牛,拄著一支木拐,慢慢地走著。那銅牛不輕。他不時停下腳步,用衣袖擦去濺在牛身上的雨點。他每天都要到城裡去賣小風車兒,每天都這個時候回來。牛身上布滿了粗糙的氣孔、綠銹和凹凸不平的鑄痕,老頭兒總覺得那是些傷疤。他早就想買這只牛,牛的高高隆起的肩峰一直吸引著他。吸引他的還有牛的四條結實的腿和牛的向前沖去的姿勢。今天總算把它買回來了,老頭兒很高興。可他一覺得高興,就又想起了那個孩子。
那孩子可真倒霉,剛生下來就這么倒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是殘廢」,好幾個大夫都這么說,那個老大夫也這么說。唉,可怎麼好……老頭兒想著,看了看天。
可孩子還什麼都不懂呢,不知道這下子可遭了瘟哪,將來才倒了血霉呢。老頭兒想著,又後悔自己沒再跟那對年輕的父母多說說了。
不遠處,是一條鐵路。穿著雨衣的檢路工在高高的路基上走著,不時傳來鐵錘敲打路軌的「叮當」聲。老頭兒站住。他知道,在那鐵軌的遙遠的盡頭,是他的故鄉……
「她準是也老了,她老了准也還是挺漂亮的。」他望著高高的路基,在心裡對自己說。近幾年來,他常常想,他也許該回到故鄉去了。
老頭兒又走了一會兒,然後在路邊的土埂上坐下來,把銅牛放在並攏的雙腿上。他走得有點累了,拄拐杖的那條胳膊又開始發酸、發疼。他拍拍牛的結實的脊背,對自己說:「別像個老傻瓜似的胡思亂想了。」「也別凈替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瞎操心了。」他又勸自己忘掉那個不幸的孩子。他出神地看著那隻青銅的公牛,真佩服它有那麼一身漂亮的肌肉。老頭兒從藍布提兜里掏出水壺,喝了一口;不是水,是酒。
小風車兒像一團紅色的霧,在他白發蒼蒼的頭頂上。空曠的田野上空,光是飄著雨。
「……所有她可愛的伴侶,都已凋謝死亡,再也沒有一朵鮮花,陪伴在她的身旁……」隱隱約約還可以聽到村子裡的喇叭聲。放廣播的準是個年輕人。
這歌倒是像唱著老頭兒的身世。
他就靠賣這種紙疊的小玩意兒為生,幹不了別的了,老了,而且兩條腿的下半截都是假的,用鋼箍箍在大腿上的。剛箍上的時候很疼,現在早就習慣了。晚上,他在燈下把一張張紅紅綠綠的電光紙裁開,疊成一個個四角的小風車兒,再用大頭針把它們釘到白天撿回來的冰棍棍兒上去。他喜歡喝酒,喜歡一邊做著小風車兒一邊喝酒。風車兒做好了,夠第二天賣的了,他把它們都插到竹竿上,還要再喝一點酒。他一邊咂摸著酒,一邊欣賞看那些小風車兒,吹吹這個,吹吹那個,看看它們是不是都轉得很好。喝完酒,他爬上床,卸下假腿,睡一會。天不亮,他就起來,做一點吃的,動身到城裡去賣小風車兒了。二十多年,天天如此。二十多年前,在他還有一條好腿的時候,他還在建築隊當過小工,後來不行了。好些現在已經當了父母的人都玩過他做的小風車兒。
人們都知道這個賣風車兒的老頭兒,知道他的腿是假的,木頭做的。人們都知道他的歌謠。「跑呀跑,轉呀轉,小風車兒,變呀變。」是他胡謅出來的。他很會招引孩子,——得把小風車兒賣出去。
「老爺爺,變成了什麼呀?」「噢嗬,老爺爺可是什麼也變不成啦。」他摸摸每一個孩子的頭。「小風車兒變成了什麼呀?」「你們看那裡頭有什麼呀?」一團團紅紅綠綠的霧。「是一隻小兔子嗎?」「不,是個新郎官兒!?」老頭兒捏捏小姑娘的臉蛋兒。「是雲彩!」「雲彩里有你的新娘子!」老頭笑了,拍拍男孩子的肩膀……這是他最高興的時候,彷彿自己也回到了童年。可這時候,他又要想起故鄉,想起心中的那片樂土,想起一些令人心碎的往事。他希望這些孩子可別有哪一個將來要得「脈管炎」,這些歡笑著的小臉兒可別有一天要變得悲傷。孩子們散去了,舉著小風車兒飛跑,一團團雲,一團團霧……他默默地為孩子們祈禱。他獨自回家去。他沒有孩子。他的腿,一條是在二十歲的時候鋸掉的,另一條是在三十多歲,都是因為「脈管炎」。
雨悄聲地飄灑著,「沙沙沙」地落在田野上、土路上和老頭兒的雨傘上。他的背駝得很厲害,藍布褂子的背部讓太陽曬得發了白。他的頭發也全是白的。竹竿上那隻紅色的小風車兒顯得很鮮艷。老頭兒一直看著那隻青銅的公牛。吸引他的還有那對犄角,象一張弓,尖利的兩端向前彎去,向前直沖。「真橫!」老頭兒握住牛的犄角:「老虎又怎麼著?老虎也未必經得住它這一下子。」老頭兒還記得他那兩條小腿,稍一用勁,那兩條粗壯的小腿就全是見棱見角的疙瘩肉。他記得,在老家時他扛起過二百斤重的麻袋,後來他又記得好像是三百斤,或者是差一點不到四百斤。他又摸摸牛的四條健壯的腿。「真壯!」他贊嘆地搖搖頭。「媽的,這傢伙!」
老頭兒總愛自己跟自己叨咕點什麼。夜裡睡不著覺的時候,他常常叨咕著一句話:「她也老了,她準是也跟我一樣,老了。」他就乾脆不睡了,爬起來,再喝幾口酒。誰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人。人們說,人老了有時候就變得古怪,尤其是一輩子沒結過婚的人。他喝著酒,又去吹吹那些小風車兒,想著一些往事。許多年前,他到這遠離故鄉的地方來治病,鋸掉了一條腿,他就再也沒有回故鄉去……
「……當那愛人的金色指環,失去閃爍的光芒,當那珍貴的友情枯萎……」
老頭兒在土埂上坐了很久,撅起來的後衣襟被雨水打濕了。天可真是要冷了,他打了個寒噤。黃昏時分的光亮度變得很快,一會比一會暗。小風車兒在灰濛的暮色中閃著一點紅光。老頭又想起了那個孩子。唉,幹嘛非讓一個註定要倒霉的人到這世上來不可呢?世上可不缺倒霉的人!他想。「那對兒小夫妻不聽我的,依我說就別再搶救那孩子了。當然啦,誰捨得自個兒的孩子呢?可捨不得他,是為了讓他來受罪嗎?讓人看不起?」他叨叨咕咕地跟自己說著。他站起來,回家去。不過,他真正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在那條鐵路的盡頭。
老傻瓜,誰又會聽你的呢?人們要麼不把這當成什麼大事,要麼倒說你是悲觀主義。王八蛋主義!你要是說「為了別給社會增加負擔」,有些人倒會同意,可是,「社會負擔」這句話對殘廢人來說是多大的負擔呀!最好是別給社會增加負擔,也別讓一個人總是覺著自己是個負擔。人來一世可不是為了當別人的負擔的。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半路殘廢的事就沒辦法。可有些能避免的事幹嘛也不去避免呢?老說什麼人道不人道的,讓一個孩子來倒幾十年霉就是人道?人們也不知都怎麼了,就顧不上為那個孩子的一輩子多想想。我可不覺著那是樂觀主義。王八蛋主義。我說那是造孽……可話又說回來了,老傻瓜,誰聽你的呢?老頭兒一路走一路想,又覺著還不如忘了這件事的好。
他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事,又欣賞起他的銅牛來。還有這牛尾巴,甩得多有勁!他用手指尖捏捏牛尾巴,彷彿能覺出它的彈性。他想買這只牛已經很久了。有一天,他在城裡賣小風車兒的時候,忽然發現了這只青銅的公牛。它站在櫥窗里,梗著脖子,四隻蹄子緊緊地摳在地上,身體的重心全移到了高高隆起的厚實的肩峰上,低著頭,兩只犄角象是兩把揮舞著的尖刀。老頭兒愣住了,被牛的驕蠻的姿態吸引住了。牛身上每一塊綳緊的肌肉都流露出勃勃的生氣和力量,每一條漲鼓的血管都充滿了固執和自信,每一根鮮明的骨頭都顯示著野性的兇猛,使人想到一隻被它頂死的老虎,想到它被老虎咬傷的地方淌著粘稠的鮮血,想到它沖向對手時發出的暴怒的咆哮,想到它踏在老虎屍體上時那傲視一切的眼神,它晃著那對刀一樣的犄角,噴著粗氣,在荒野上飛奔狂跳……商店的台階很高,老頭兒開始往上爬。他望著那隻牛,沉靜了多年的血液又在身體里動盪、奔突。老頭兒忽然明白了,他常常在夢中看見而醒來又變得模糊的那個形象,正是這樣一隻牛……
有三十多年了,老頭兒經常重復地做著一個夢:他的腿沒有了,獨自在一片陌生的荒野上爬,想要爬回家去。可是他不知道家在哪兒,應該往哪邊爬,他從未見過這片無邊際的荒野。他爬著,忽然看見前面有一堆眼睛在盯著他。那是狼!一群獰笑著的狼!他慌忙往後退,轉過一個牆角,屏住呼吸往另一個方向爬。可前面又有兩只佯睡的老虎,正眯縫著眼睛瞄著他!他又趕緊往左爬。擦著地皮,一點一點往前挪,爬過一間豪華的大廳,爬進一條幽暗的樓道。又有一堆糾纏在一起的毒蛇向他抬起頭,吐著信子!幸好右邊是河灘,他躲在一塊礁石後面。那不是礁石,是一群大鱷魚!沒處逃了,無路可走了。他猛地來了一股勁,叫喊著在荒野上東奔西突,用頭去撞那些猙獰的猛獸。他看見了自己強壯、龐大的身影在荒野上蹦跳、咆哮……醒了,他正用頭撞著床邊的桌子,拳頭在牆上打得掉了一塊皮,流著血……
就是這樣一隻牛!尖利的犄角、高聳的肩峰、粗壯的腿,一身漂亮的肌肉,向前沖的驕蠻的姿態。「多少錢?」老頭兒問。售貨員告訴他,他嚇了一跳。老頭兒買不起,但老頭兒決心要買;多賣點小風車兒就行了,少喝點酒就行了。這以後,他天天夜裡夢見那隻青銅的公牛,夢見它在荒野上橫沖直撞,沖散了狼群,撞倒了老虎,踏爛了毒蛇和鱷魚,牛的青銅的盔甲閃著威嚴的光,洪亮的叫聲象是吹響的銅號……老頭兒象個初戀的情人似的,天天到那家商店去,爬上高高的台階,去看那隻牛。人多的時候,他就站在人群後面,從縫隙里看;人少的時候,他就讓售貨員把牛端下來。每看一回,他感動一回,每一回都有新發現。他覺得牛身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傷疤也是漂亮的。
「可它還是這么使勁兒地頂,」他說。售貨員納悶兒地看看他。「多少錢?」他又問。售貨員又告訴他一遍。老頭兒逐日計算著自己攢下的錢,想像著把牛擺在自己的床頭,夜晚就不會孤獨。
天黑了,雨仍然沒停。看不見那隻小風車兒,也看不見老頭兒的白發。夜和雨不知把人們都藏到哪兒去了,這世界上似乎只有老頭兒蹣跚、沉重的腳步聲。他的胳膊又在隱隱地疼,最近他的胳膊時常這樣疼。「可別又是那種病,媽的!」老頭兒罵著。雨似乎更大了,他把牛蓋在自己的衣襟下,貼在胸口上。他終於把它買回來了,覺得心裡踏實、安穩,覺得心裡有勁兒、高興。要不要給它報個戶口呢?老頭兒想,笑了。老頭兒往家走。
遠遠地看見了一片燈光。他走到了三岔路口。一條路是通向他的小屋的,另一條通向那所產院。老頭兒又想起了那個倒霉的孩子。
「他們還在搶救他呢,」老頭兒說。他又在路邊的土埂上坐下,猶豫著該不該再去跟那對年輕的父母說說。「不是把什麼樣的人救活都是人道,你們得為孩子的一輩子想想……」
「……我不願看你繼續痛苦、孤獨地留在枝頭上……我把你那芬芳的花瓣,輕輕散布在花壇上……」
老頭兒也快會唱這支歌了。
那個一生下來就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要成為殘廢的孩子呀!幹嘛一定要把他救活呢?當然,還有另外百分之五。可這是賭博,是對比太懸殊的賭博!是拿一個人的一輩子在賭博!為什麼呀?為了滿足父母的感情,就不怕把一個註定要受盡折磨的人帶到世上來?!
老頭兒站起來,朝那所產院走去。他想去求求那對年輕的父母:讓那個倒霉的孩子安靜地去吧,那才是人道。他想,王八蛋主義!
可我幹嘛還活著呢?在去醫院的路上他想。
我不一樣,我能頂得住,那個孩子可不見得行,老頭兒想。
再說,我也有時候快頂不住了,他又想。
何必讓一個人平白無故地來頂住那麼多倒霉的事兒呢?說說輕巧。
過去,我是怕給我的親人們弄得難受,我才活著,老頭兒想。
我是半路殘廢的,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殘廢就去死,活著的人可怎麼想?小時候,我們村兒里有個人就那麼尋了死,活著的人都嘆氣……
主要是,大夥兒對我都不錯,我不能做對不起他們的事,讓他們說我沒良心,他想。
有些事不那麼簡單,不好說……
可這孩子的事挺明白。他還什麼都不懂呢,讓他去吧,那是愛他。給他做件好看的衣裳……
老頭兒走了很久才到了產院。他看見那個年輕的父親站在走廊上。
「孩子怎麼樣了?」老頭兒問。
「他不用再受折磨了。」年輕的父親說。
「他好了?」
「他去了。不搶救了,他安靜地去了。」
「……」
「謝謝您,您說得對。」
那支歌叫:夏天最後一朵玫瑰。老頭兒想。
老頭兒從心裡感謝這個年輕的父親,可老頭兒的心突然又象是被撕碎了;他看見年輕父親的眼裡閃著淚光。老頭兒眼裡也一樣,他也喜歡孩子,是孩子都喜歡。他覺得沒有人比他更懂得這個年輕父親的心。他坐在年輕父親的身邊。
他們都不說話,望著落雨的天空。雨絲在路燈下閃光,密密地編織著愛的輕紗,或是愛的羅網。
老頭兒忽然想起了那隻青銅的公牛。他把牛放在年輕父親的腿上。
「你看,這傢伙多精神。」
年輕的父親點點頭。
「是挺壯的。」
「橫勁兒!嗯?給你吧。」
「不,我不要。」
「拿著。」
「我不要。」
「拿著!」
「夠貴的吧?哪兒買的?」
「不貴,沒多少錢。」
「你看它,多大勁!老虎也不是個兒。你看這犄角,這脊背,這腿……他母親怎麼樣啦?」
「她老是唱那支歌。」
「夏天最後一朵玫瑰,還在孤獨地開放,所有她可愛的伴侶,都已凋謝死亡……」
「別讓她老唱這么難受的歌。」老頭兒說。
「您去跟她說說,行嗎?」
「她還有你。你呢?你也還有她。」
「您去跟她說說吧。」
老頭兒走進病房。他對那個年輕的母親說:「早年我們村兒里有兩口子,第二回生了個挺好看的孩子……」他說了好些過去他家鄉的事。「快把身子養好,趕明兒你們再生一個,我給他做個四角兒都不一樣色兒的風車兒,用好紙。」他不知道還應該說點什麼。
後來,老頭兒獨自回家去了。他在鐵路高高的路基下面走。鐵路伸向他遙遠的故鄉。他想,他也許應該回去了;假如她需要他,他就留下來,假如她已經把他忘記,他就再回來賣他的小風車兒。反正賣小風車兒也是件挺高興的事,總能跟孩子們在一起,而且,靠賣風車兒自己養活自己,就不是社會的負擔……
一列客車隆隆地開過,車窗里的燈光照亮了那隻小風車兒。小風車兒在夜風里轉著,像一團紅色的霧,像一朵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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