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實味的生平及野百合花原文
A. 王實味的悲慘人生
1942年3月,延安,馬列著作翻譯家、中央研究院中國文藝研究室特別研究員王實味,在中共中央機關報——《解放日報》文藝副刊上,發表了一篇雜文《野百合花》,文章中回憶了他在北大的女同學李芬,回湖南邵陽從事黨的地下活動壯烈犧牲的情景後說:「我曾不止十次二十次地從李芬同志的影子汲取力量。」接著,分四個部分,對他感到不滿的現象邊述邊議,提出批評。
毛澤東從報上看過《野百合花》後,托胡喬木轉告王實味:這篇文章是從不正確的立場說話的,這就是絕對平均主義的觀點和冷嘲暗箭的方法。……文章中充滿了對領導者的敵意,並有挑起一般同志鳴鼓而攻之的情緒,只要是黨員,這是不能容許的。
更為嚴重的是,國民黨、國民政府利用王實味的文章,編成小冊子《關於〈野百合花〉及其它》,四處散發,作為政治上「討伐」中國共產黨的檄文。。在小冊子的按語中說:「中共……歌頌延安是革命的聖地……然而……在陝北,貪污,腐化,首長路線,派系交鬨,使為了抗日號召跑向陝北的青年大失所望,更使許多老共產黨員感到前途沒落的悲愁。」國民黨的御用文人還出了專刊,標題為《從〈野百合花〉看延安之黑暗》。
當時,中央研究院是培養黨的高級理論幹部的地方。作為該院的特別研究員,王實味在「野百合」中的思想觀點,在黨內引起很大的混亂,並且還得到許多來延安不久的青年知識分子的同情。
為了消除不良影響,使延安整風走上正軌,中央研究院從5月27日起,以「黨的民主與紀律」為題,召開全院座談會。
康生當時是中共中央社會部的部長,在這次整風中,中央成立總學習委員會,來指導整風運動。康生是總學委的副主任,主任是毛澤東。毛澤東日理萬機,對康生說:「總學委的實際工作由你做。」
座談會持續了16天,前4天,還是把王實味作為思想錯誤來進行批評與幫助,但在康生的「指導」下,座談會很快變成王實味的斗爭會。第5天,升級為政治問題;第6天,有人揭發他說過「托派理論有些是正確的」,「斯大林的人性不可愛」,「中國大革命的失敗,共產國際應負責」。還有人說他1930年在上海與托派分子有過往來,幫助他們翻譯過托洛茨基《自傳》中的兩章。又過了3天,會上就有人稱王實味為「托洛茨基分子」。
而王實味的態度呢?雖然會上批評,會後黨委派人輪流談心,但他始終不肯反省。
這時有人舉證,成全、王里夫婦一起到中央研究院看望過潘芳、宗錚夫婦,因潘、宗夫婦就住在王實味隔壁的窯洞,兩對夫婦又一起拜訪過王實味,後來5人又來往了幾次,還在一起吃過飯。以此為據,就把他們5人說成是「托派關系」,把他們的來往說成是「托派組織活動」,最後把他們定為「反黨五人集團」。在康生指使下,中央研究院黨委於1942年10月作出了開除王實味黨籍的決定,決定中說他「從1929年參加托派活動以來,始終沒有停止過托派活動」,「是一個隱藏在黨內的反革命分子」。
1943年4月,康生下令將王實味逮捕。關押期間,又查出王實味1927年在國民黨中央黨部當過3個月文書。於是,王實味頭上除「反革命托派奸細分子」、「反黨五人集團成員」外,又加戴一頂黑帽子:「暗藏的國民黨特務」。 王實味在延安的遭遇,他的妻子劉瑩全然不知。
劉瑩,長沙人,1926年考進北大文科預科班,與李芬同住一個宿舍。經李芬介紹,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也與王實味同在一個支部。1930年他們結為伉儷。
1937年7月,盧溝橋的槍聲,將抗日救亡的聲浪傳向全國。當時他倆正在王實味家鄉河南開封,兩位年輕的共產黨員商定,一起奔赴延安抗日。然而,當時他倆已有兒女,而且劉瑩的肚子又一天天大起來。得馬上墮胎,但兩付打胎葯下去,沒有解決問題。王實味等不及,自己先去了延安。劉瑩回到長沙,實行剖腹手術終止妊娠。身體基本康復可以去延安了,這時日軍佔領武漢等地,堵塞了去延安的幾條通道。
長沙解放後,劉瑩一面歡快地工作著,一面打聽著王實味的消息。有人說王實味可能在東北,1950年4月吉林來湖南招聘教員,劉瑩遠離故土來到吉林,邊教書邊尋夫。
20世紀70年代的一天,劉瑩打開中央電台的廣播,忽然聽到王實味的名字,她屏住呼吸細聽,文章中竟說王實味是暗藏的「國民黨特務」,而且早被處決。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劉瑩人事不知。守候了40年,已經72歲的老太太怎能經受如此大的打擊?
劉瑩追根究底,方知她丈夫的死,僅憑康生的一句話。
1947年3月中旬,25萬國民黨軍在胡宗南統領下,進犯延安。社會部的一批幹部組成一個大隊,撤離延安去晉西北興縣,王實味隨隊同行。王實味到達興縣後,被送押到晉綏公安總局審訊科。6月中旬,興縣遭敵機轟炸,晉綏公安總局請求處決王實味,得到康生的「口頭批准」。7月1日,蔣軍又一次狂炸興縣,晉綏公安總局審訊科被炸塌。包括看守所在內要立即搬家,為減輕負擔,當天晚上將王實味處決。
1983年,她來到北京,找到當時的知情人李維漢申訴。根據李維漢的建議,中共中央組織部經過調查,於1982年2月,作出了《關於潘芳、宗錚、陳傳綱(即成全)、王汝琪(即王里)四同志所謂「五人反黨集團」問題的平反決定》,所謂「五人反黨集團」的徹底否定,為王實味案平反提供了契機。
1991年2月7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在經過長期取證後,終於作出了《關於對王實味同志托派問題的復查決定》,指出:經復查,王實味同志1930年在滬期間與原北大同學王凡西、陳清晨(均系托派分子)的來往中,接受和同情他們的某些托派觀點,幫助翻譯過托派的文章。在現有王實味的交代材料中,王對參加托派組織一事反反復復。在復查中沒有查出王實味同志參加托派組織的材料。因此,1946年定為「反革命托派奸細分子」的結論予以糾正,王在戰爭環境中被錯誤處決給於平反昭雪。
蒙冤半個世紀,王實味案終於有了個公正的說法。王實味被恢復了「同志」的稱呼,這已是他被錯誤處決後的第44年了。
1991年春天,公安部的兩位同志來到劉瑩家,時年85歲的劉瑩看到復查決定中王實味恢復了「同志」的稱呼,激動得熱淚盈眶。當公安部同志將1萬元慰問金送給她時,她堅決不要,把慰問金全部捐獻給當地文聯,作為青年文學獎勵基金。
B. 王實昧何許人
王實味,男,1906年生,河南潢川人。1929年在北京大學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赴延安,在中央研究院文藝研究室任研究員。1942年整風時,發表了《野百合花》、《硬骨頭和軟骨頭》等文章,受到幫助和批判。1942年10月被開除黨籍,同年底因反革命托派等問題被關押。1946年結論為「反革命托派奸細分子」。1947年7月,在戰爭環境中被處決。
經復查,王實味同志1930年在滬期間與原北大同學王凡西、陳清晨(均系托派分子)的來往中,接受和同情他們的某些托派觀點,幫助翻譯過托派的文章。在現有王實味的交代材料中,王對參加托派組織一事反反復復。在復查中沒有查出王實味同志參加托派組織的材料。因此,1946年定為「反革命托派奸細分子」的結論予以糾正,王在戰爭環境中被錯誤處決給予平反昭雪。
C. 王實味的介紹
王實味(1906—1947年7月1日),原名詩微,筆名實味、叔翰、實微。河南潢川人。翻譯家,還寫版過一些文學評論和雜文。曾權在延安中央研究院文藝研究室任特別研究員。因發表《野百合花》等文章,1942年在整風中受到批判,同年十月被開除黨籍,年底被關押。1946年被定為「反革命托派奸細分子」。1947年7月,在戰爭環境中被殺害。據查,關於他是暗藏的國民黨探子、特務一事,不能成立。關於反革命托派奸細問題,1991年2月7日,公安部《關於對王實味同志托派問題的復查決定》中說,「在復查中沒有查出王實味同志參加托派組織的材料。因此,1946年定為『反革命托派奸細分子』的結論予以糾正,王在戰爭環境中被錯誤處決給予平反昭雪。」
D. 野百合花的相關作品
王實味(1906—1947)中國現代作家。在延安時期他發表了著名雜文《野百合花》和《政治家·藝術家》等,對延安的某些消極現象進行了尖銳的批評。1947年在戰爭環境中被冤殺,1991年平反。
全文 在河邊獨步時,一位同志腳上的舊式棉鞋,使我又想起了曾穿過這種棉鞋的李芬同志——我所最敬愛的生平第一個朋友。
想起她,心臟照例震動一下。照例我覺到血液循環得更有力。
李芬同志是北大1926年級文預科學生,同年入黨,1928年春犧牲於她的故鄉--湖南寶慶。她的死不是由於被捕,而是被她的親舅父縛送給當地駐軍的。這說明舊中國的代表者是如何殘忍。同時,在赴死之前,她曾把所有的三套襯衣褲都穿在身上,用針線上下密密縫在一起:因為,當時寶慶青年女共產黨員被捕槍決後,常由軍隊縱使流氓去奸屍!這又說明著舊中國是怎樣一具血腥,丑惡,骯臟,黑暗的社會!從聽到她底噩耗時起,我底血管里便一直燃燒著最狂烈的熱愛與毒恨。每一想到她,我眼前便浮出她那聖潔的女殉道者底影子,穿著三套密密縫在一起的襯衣褲,由自己的親舅父縛送去從容就義!每一想到她,我便心臟震動,血液循環的更有力!(在這歌囀玉堂春、舞回金蓮步的昇平氣象中,提到這樣的故事,似乎不太和諧,但當前的現實——請閉上眼睛想一想吧,每一分鍾都有我們親愛的同志在血泊中倒下——似乎與這氣象也不太和諧!)
為了民族的利益,我們並不願再算階級仇恨的舊賬。我們是真正大公無私的。我們甚至盡一切力量拖曳著舊中國底代表者同我們一路走向光明。可是,在拖曳的過程中,舊中國底骯臟污穢也就沾染了我們自己,散布細菌,傳染疾病。
我曾不止十次二十次地從李芬同志底影子汲取力量,生活的力量和戰斗的力量。這次偶然想到她,使我決心要寫一些雜文。野百合花就是它們的總標題。這有兩方面的含義:第一,這種花是延安山野間最美麗的野花,用以獻給那聖潔的影子;其次,據說這花與一般百合花同樣有著鱗狀球莖,吃起來味雖略帶苦澀,不似一般百合花那樣香甜可口,但卻有更大的葯用價值——未知確否。
1942年2月26日
一 我們生活里缺少什麼?
延安青年似乎生活得有些不起勁,而且似乎肚子里裝得有不舒服。
為什麼呢?我們生活里缺少什麼呢?有人會回答說:我們營養不良,我們缺少維他命,所以……。另有人會回答說:延安男女的比例是「十八比一」,許多青年找不到愛人,所以……。還有人會回答說:延安生活太單調,太枯燥,缺少娛樂,所以……。
這些回答都不是沒有道理的。要吃得好一點,要有異性配偶,要生活得有趣,這些都是天經地義。但誰也不能不承認:延安的青年,都是抱定犧牲精神來從事革命,並不是來追求食色的滿足和生活的快樂。說他們不起勁,甚至肚子里裝著不舒服,就是為了這些問題不能圓滿解決,我不敢輕於同意。
那麼,我們生活里到底缺些什麼呢?下面一段談話可能透露一些消息。
新年假期中,一天晚上從友人處歸來,昏黑里,前面有兩個青年女同志在低聲而興奮地談著話。我們相距丈多遠,我放輕腳步凝神諦聽著:
「……動不動,就說人家小資產階級平均主義;其實,他自己倒真有點特殊主義。事事都只顧自己特殊化,對下面同志,身體好也罷壞也罷,病也罷,死也罷,差不多漠不關心!」
「哼,到處烏鴉一般黑,我們底××同志還不也是這樣!」
「說得好聽!階級友愛呀,什麼呀——屁!好像連人對人的同情心都沒有!平常見人裝得笑嘻嘻,其實是皮笑肉不笑,肉笑心不笑。稍不如意,就瞪起眼睛,搭出首長架子來訓人。」
「大頭子是這樣,小頭子也是這樣。我們底科長,×××,對上是畢恭畢敬的,對我們,卻是神氣活現,好幾次同志病了,他連看都不伸頭看一下。可是,一次老鷹抓了他一隻小雞,你看他多麼關心這件大事呀!以後每次看見老鷹飛來,他卻嚎嚎的叫,扔土塊去打它——自私自利的傢伙!」
沉默了一下。我一方面佩服這位女同志口齒尖利,一方面惘然若有所失。
「害病的同志真太多了,想起來叫人難過。其實,害病,倒並不希望那類人來看你。他只能給你添難受。他底聲音、表情、態度,都不使你感覺他對你有什麼關懷、愛護。」
「我兩年來換了三四個工作機關,那些首長以及科長、主任之類,真正關心幹部愛護幹部的,實在太少了。」
「是呀,一點不也錯!他對別人沒有一點愛,別人自然也一點不愛他。要是做群眾工作,非垮台不可……。」
她們還繼續低聲興奮地談著。因為要分路,我就只聽到這里為止,這段談話也許有偏頗,有誇張,其中的「形象」也許沒有太大的普遍性:但我們決不能否認它有鏡子底作用。我們生活里到底缺少什麼呢?鏡子里看吧。
二 碰「碰壁」
在本報「青年之頁」第12期上,讀到一位同志底標題為「碰壁」的文章,不禁有感。
先抄兩段原文:
新從大後方來的一位中年朋友,看到延安青年忍不住些微拂意的事;牢騷滿腹,到處發泄的情形,深以為不然地說:「這算得什麼!我們在外面不知碰了多少壁,受人多少氣……」
他的話是對的。延安雖也有著令人生氣的「臉色」,和一些不能盡如人意的事物;可是在一個碰壁多少次,嘗夠人生冷暖的人看來,卻是微乎其微,算不得什麼的。至於在入世未深的青年,尤其是學生出身的,那就迥乎不同了。家庭和學校哺乳他們成人,愛和熱向他們細語著人生,教他們描摹單純和美麗的憧憬;現實的丑惡和冷淡於他們是陌生的,無怪乎他們一遇到小小的風浪就要叫嚷,感到從來未有過的不安。
我不知道作者這位「中年朋友」是怎樣的一個人,但我認為他的這種知足者長樂的人生哲學,不但不是「對的」,而是有害的。青年的可貴,在於他們純潔,敏感,熱情,勇敢,他們充滿著生命底新銳的力。別人沒有感覺的黑暗,他們先感覺;別人沒有看到的骯臟,他們先看到;別人不願說不敢說的話,他們大膽地說,因此,他們意見多一些,但不見得就是「牢騷」;他們的話或許說得不夠四平八穩,但也不見得就是「叫嚷」。我們應該從這些所謂「牢騷」「叫嚷」和「不安」的現象里,去探求那產生這些現象的問題底本質,合理地(注意:合理地!青年不見得總是「盲目的叫囂」。)消除這些現象的根源。說延安比「外面」好得多,教導青年不發「牢騷」,說延安的黑暗方面只是「些微拂意的事」,「算不得什麼」,這絲毫不能解決問題。是的,延安比「外面」好得多,但延安可能而且必須更好一點。
當然,青年常表現不冷靜,不沉著。這似乎是「碰壁」作者底主題。但青年如果真個個都是「少年老成」起來,那世界該有多麼寂寞呀!其實,延安青年已經夠老成了,前文所引那兩位女同志底「牢騷」,便是在昏黑中用低沉的聲音發出的。我們不但不應該討厭這種「牢騷」,而且應該把它當作鏡子照一照自己。
說延安「學生出身」的青年是「家庭和學校哺乳他們成人,愛和熱向他們細語著人生……」我認為這多少有些主觀主義。延安青年雖然絕大多數是「學生出身」,「入世未深」,沒有「嘗夠人生冷暖」,但他們也絕大多數是從各種不同的痛苦鬥爭道路走到延安來的,過去的生活不見得有那樣多的「愛和熱」;相反他們倒是懂得了「恨和冷」,才到革命陣營里來追求「愛和熱」的。依「碰壁」作者底看法,彷彿延安青年都是嬌生慣養。或許因為沒有糖果吃就發起「牢騷」來,至於「丑惡和冷淡」,對於他們也並不是「陌生」;正因為認識了「丑惡和冷淡」,他們才到延安來追求「美麗和溫暖」,他們才看到延安的「丑惡和冷淡」而「忍不住」要發「牢騷」,以期引起大家注意,把這「丑惡和冷淡」減至最小限度。
1938年冬天,我們黨曾大規模的檢查工作,當時黨中央號召同志們要「議論紛紛」,「意見不管正確不正確都盡管提」,我希望這樣的大檢查再來一次,聽聽一般下層青年底「牢騷」。這對我們底工作一定有很大的好處。
三 「必然性」「天塌不下來」與「小事情」
「我們底陣營存在於黑暗的舊社會,因此其中也有黑暗,這是有必然性的。」對呀,這是「馬克思主義」。然而,這只是半截馬克思主義,還有更重要的後半截,卻被「主觀主義宗派主義的大師」們忘記了。這後半截應該是:在認識這必然性以後,我們就須要以戰斗的布爾塞維克能動性,去防止黑暗底產生,削減黑暗底滋長,最大限度地發揮意識對存在的反作用。要想在今天,把我們陣營里一切黑暗消滅凈盡,這是不可能的;但把黑暗削減至最小限度,卻不但可能,而且必要。可是,「大師」們不惟不曾強調這一點,而且很少提到這一點。他們只指出「必然性」就睡覺去了。
其實,不僅睡覺而已。在「必然性」底借口之下,「大師」們對自己也就很寬容了。他們在睡夢中對自己溫情地說:同志,你也是從舊社會里出來的呀,你靈魂中有一點小小黑暗,那是必然的事,別臉紅吧。
於是,我們在那兒間接助長黑暗,甚至直接製造黑暗!
在「必然性」底「理論」之後,有一種「民族形式」的「理論」叫做「天塌不下來」。是的,天是不會塌下來的。可是,我們底工作和事業,是否因為「天塌不下來」就不受損失呢?這一層「大師」們的腦子絕少想到甚至從未想到。如果讓這「必然性」「必然」地發展下去,則天——革命事業的天——是「必然」要塌下來的。別那麼安心吧。
與此相關的還有一種叫做「小事情」的「理論」。你批評他,他說你不應該注意「小事情」。有的「大師」甚至說,「媽的個×,女同志好注意小事情,現在男同志也好注意小事情!」是呀,在延安,大概不會出什麼叛黨叛國的大事情的,但每個人做人行事的小事情,都有的在那兒幫助光明,有的在那兒幫助黑暗。而「大人物」生活中的「小事情」,更足以在人們心裡或是喚起溫暖,或是引起寂寞。
四 平均主義與等級制度
聽說,曾有某同志用與這同樣的題目,在他本機關底牆報上寫文章,結果被該機關「首長」批評打擊,致陷於半狂狀態。我希望這是傳聞失實。但連稚弱的小鬼都確鑿曾有瘋狂的,則大人之瘋狂,恐怕也不是不會有的事。雖然我也自覺神經不像有些人那麼「健康」,但自信還有著足夠的生命,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至陷於瘋狂,所以,敢繼某同志之後,也來談平均主義與等級制度。
共產主義不是平均主義(而且我們今天也不是在進行共產主義革命),這不需要我來做八股,因為,我敢保證,沒有半個伙夫(我不敢寫「炊事員」,因為我覺得這有些諷刺畫意味;但與他們談話時,我底理性和良心卻叫我永遠以最溫和的語調稱呼他們「炊事員同志」——多麼可憐的一點溫暖呵!)會妄想與「首長」過同樣的生活。談到等級制度,問題就稍微麻煩一點。
一種人說:我們延安並沒有等級制度;這不合事實,因為它實際存在著。另一種人說:是的,我們有等級制度,但它是合理的。這就需要大家用腦子想一想。
說等級制度是合理的人,大約有以下幾種道理:一、根據「各盡所能,各取所值」的原則,負責任更大的人應該多享受一點;二、三三制政府不久就要實行薪給制,待遇自然有等差;三、蘇聯也有等級制。
這些理由,我認為都有商量餘地。關於一,我們今天還在艱難困苦的革命過程中,大家都是拖著困憊的驅體支撐著煎熬,許許多多人都失去了最可寶貴的健康,因此無論誰,似乎都還談不到「取值」和「享受」;相反,負責任更大的人,倒更應該表現與下層同甘苦(這倒是真正應該發揚的民族美德)的精神,使下層對他有衷心的愛,這才能產生真正的鐵一般的團結。當然,對於那些健康上需要特殊優待的重要負責者,予以特殊的優待是合理的而且是必要的。一般負輕重要責任者,也可略予優待。關於二,三三制政府的薪給制,也不應有太大的等差,對非黨人員可稍優待,黨員還是應該保持艱苦奮斗的優良傳統,以感動更多的黨外人士來與我們合作。關於三,恕我冒昧,我請這種「言必稱希臘」的「大師」閉嘴。
我並非平均主義者,但衣分三色,食分五等,卻實在不見得必要與合理——尤其是在衣服問題上(筆者自己是所謂「幹部服小廚房」階層,葡萄並不酸)一切應該依合理與必要的原則來解決。如果一方面害病的同志喝不到一口面湯,青年學生一天只得到兩餐稀粥(在問到是否吃得飽的時候,黨員還得起模範作用回答:吃得飽!),另一方面有些頗為健康的「大人物」,作非常不必要不合理的「享受」,以致下對上感覺他們是異類,對他們不惟沒有愛,而且——這是叫人想來不能不有些「不安」的。
老是講「愛」,講「溫暖」,也許是「小資產階級感情作用」吧?聽候批判。
1942年3月17日
●(原載1942年3月13、23日延安《解放日報》「文藝」副刊)
E. 野百合花的作者是誰
王實味《野百合花》